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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廖沙,别害怕,火车在上面停下了,他一笑天就亮了。

「初稿·镜花缘」

  自从那人走了以后,他清瘦的脸上总不见些喜色。

  辛三姨闲下里说,陈少爷前些年是留过洋的,眼界儿高,有大出息。许是喜欢上了哪个官家的闺秀,却又不好意思到处讲。等开春让他大哥成了家,便寻个媒婆,聘娶了那姑娘。他母亲也是这样说的。

  他听了面上也没有什么舒缓之色,只是比往常更沉默了许多的时日。问他是否心有所属,他总是垂首讷讷亦或摇头不言。连来探望他的大哥,见了他都说他比以前憔悴的多了,以为他是因为经商要经常奔波操劳累的,就叫他好生调养身子,又买了不少滋补的珍品硬要他收下。他收了,但也并不见他吃。

  陈夫人看他整日昏昏郁郁,愁容不展,似有病魇附体一般,便要给他张罗喜事冲冲喜。实际上,也不全是他母亲的主意。他父亲陈鸿道和当地的官家有生意上的往来,这次订的就是叶家千金叶晓沁的亲事。他若于叶家结为两姓之好,凭借叶家在当地的势力,还怕后日的生意不顺遂吗?

  而且叶家小姐也是欢喜这门亲事的,她平日就常听父亲说起他留洋的事,心里早就仰慕已久,有听说陈少爷生的丰神俊朗,行有教方,与她平日见过的公子哥浑然不同,就求父亲应许了此事。

  然而陈斯容是很不情愿的,夜来房内总能听着瓷器接连摔碎的声响,次日伺候他洗漱的佣人也总瞧见少爷苍白的脸上留有未干的泪痕。可不管怎样,亲已经定下了。

  他父亲做完生意回来时,他已经病的很严重了,形销骨立,也吃不下饭去。请来的大夫说是劳心过多,思虑过甚,郁气凝滞于肺腑不散,积劳成疾,多出去散散心,除去病灶就好了。开了一副养神的药方,让他按时服用。

  于是偌大的屋里开始弥漫着熬中药的苦香。旁人让他休息的话他是不听的,只是每天趴倚在窗棂边往更远更远的天际看去。有时像是回忆起什么事情,轻轻的笑起来,眼波间尽是一片萧索和惶然的迷茫。

  那个年代,与同性有私情是件极见不得人极秽恶的丑事,被人听去是要戳着脊梁骨骂的,更何况陈家还是大户人家,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。他既说不出口,又没有反对的理由,这几乎成了他的跗骨之痛,一寸一寸的损耗着他的生机。

  隔年陈老爷出门联系生意后,又请了大夫来看。大夫来了几次就不来了,并断言说他要死了。陈夫人天天坐在床沿上哭自己命苦,但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疼惜之情,只是暗地里吩咐下人找铺子打好棺材备着。可拖着拖着,总不见他死去。

  明眼人都看出陈少爷病入膏肓了,瘦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。问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,他缩着身子怔怔的说,我要等他回来。

  别人不知道那个他是谁,觉得是他快病死了,也许脑子不清醒了。给夫人做丫鬟的秋姑娘跟崔姨说,陈少爷不像身染重病的苦命人,倒像是患了相思之疾。

  但这话是不敢叫人听见的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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